我只有感恩

 

梁宛菖女士 (大腸癌康復者)

 

訪問:王榮珍女士

 

資料整理:胡寶玲女士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金龍先生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王婉珊女士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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簡介:

在完全意外的情況之下發現自己患了第四期腸癌,梁宛菖女士沒有晴天霹靂、沒有怨天尤人,反而告訴我們她只有感恩。在這篇訪問中她和我們分享她的心路歷程,特別是如何以樂觀積極的態度去面對癌症帶來的挑戰。

 

第一部份——病發的過程
第二部份——「輸不起」的心理
第三部份——我只有感恩
第四部份——好的我記住、不好的儘快忘記

 

第一部份——病發的過程

跟梁宛菖女士(May)做完訪問,我感受到久違了的「赤子之心」的威力,更對「簡單就是美」這句話另有體會。May 一貫給人的印象是:一位慈愛的嫲嫲、一位體面的人妻、一位樂觀開朗的友伴。試想像這樣一位幸福二字掛臉上的太太,五年前做例行的結腸鏡檢查時還是一粒瘜肉也沒有,醫生還建議不用每年檢查了;誰會料到在每年的例行體檢時會發現大便有隱血,更在進一步檢查中獲告之:已是大腸癌第四期,還在肝臟發現有一個點的擴散現象!今日 May 回望過去治療癌症的歷程,跟我們分享她「輸不起」的故事。

這個消息對她來說是晴天霹靂嗎?

今天臉上一直掛著笑容的 May,給了一個很意外的回應,她很由衷說:「我從頭到尾都沒有不開心,亦沒有恐慌,我覺得自己會沒事的。」

我在想 May 會不會是盲目樂觀吧?

她接著很認真的補充說:「我很清晰的知道,切除手術是必然要做的,但開始時我對化療有點猶豫。當然我看過,亦有很多朋友給我提供了很多關於化療等等的書籍和資料,是很駭人的,又會吐,又這樣不能做,那樣又不能做,諸如此類。不過,醫生告訴我,假若我只做手術而不做化療,復發的機會約七成。我想:我是 happy-go-easy 的人,但不是懵懂啊!化療的過程多駭人也要做,因我輸不起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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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部份——「輸不起」的心理

May 很果斷的做了切除手術,包括大腸及三分之一的肝臟。就是因為「輸不起」,手術後數星期便即刻開始化療。就是因為「輸不起」,May 被動的接受治療後,出院後就積極的為自己儲彈藥,目標是固本培元以抵消化療的副作用:包括堅持做運動、學氣功和瑜伽、注重飲食、調理身體、保持心境愉快等等。她試過在冬天只有 6 度的氣温下也去行公園,那時她還是出院不久哩。

「輸不起」的信念促使 May 不作多想,一心一意的接受治療及致力康復。但這信念會否同時令人變得有點自我呢?

看看 May 的臉,不但一點自負的神色也沒有,還一臉謙卑,繼續由衷的說:「感恩,我只能說感恩;因為要感恩的事太多了。我一直沒有大痛、沒有大吐,不用服止嘔藥。周邊的人都很愛護我關心我,吃,給我吃最好的;書,給我看最好看的;空閒時,陪我做我最喜歡做的;這樣就不會集中想自己的病。」我插嘴說:「包括麻將治療哩!」May 哈哈一笑說:「我姊姊知道我能打麻將她就最放心,表示精神還可以嘛。」

「要開開心心是我的信念,正可能因為有這信念,就令我有力量去面對癌症所帶來的挑戰;亦可能因為我有感恩的心,令我不會心生埋怨,不會執著去追想有否醫生斷錯症等等。我不會想那些令自己不開心的事。除了保持樂觀和開朗之外,就是要積極配合,多做運動及一切令自己健康的事,我認為那是自己的本份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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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部份——我只有感恩

May 說得理所當然的,但無懼無畏無怨無嗔,真是那麼輕易做到嗎?原來人生很奇妙,壞事背後可能別有玄機。

May 收起和藹的笑容,帶點嚴肅的說:「最大的感恩我尚未說出來!」

「我 40 歲的兒子對我說:『媽咪,你不單生我下來,給予我生命,還救了我一命!』」

May 的眼神滿是慈愛,無限欣慰的道出玄機。原來她兒子一家四口住在美國,知道媽媽患癌,還是與基因相關的腸癌,於是即使平日健健康康,也做個結腸鏡檢查以策萬全。結果發現腸內有一大粒壞瘜肉,但相信這壞份子比 May 的癌細胞還要兇猛;於是他立刻接受手術切除了一呎長的腸道,還做了 12 次化療。要不是媽媽出事觸發他去檢查,相信不會及時發現。

May 又繼續由衷的說:「你說我怎麼可以不感恩呢!我常想:遇到一件事,是遭透的,還是美好的,有時實在不需要太執著。」這時我自然地想起塞翁失馬這句成語,人生會遇到什麼事情,許多時候都不由我們控制,但以怎樣的心態去面對,則應是掌握在我們手中。半杯水,是空是滿,在於一念,苦樂亦如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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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部份——好的我記住,不好的儘快忘記

現在精神飽滿怎看也不似病人的 May,接著分享她的病後感悟:「我一向都要求自己做一個堂堂正正的好人,病後就更加令我懂得要珍惜一切好的事物。上天給我這許多恩惠,我就更應加倍善待每一個人,對人更包容。我今天剛好覆診,在醫務所看見三名女士,全都面帶愁容,憂心忡忡,我就上前跟她們說,『現在醫學昌明,你們不用太擔心,細胞懂讀心術的,你們憂心就會打輸仗的了。我這麼嚴重都能醫好,你們交給醫生好了!』這是我平日常做的事,即使是小事,能幫便幫吧!」

談到分享經驗,我便順勢的問 May 有否打算以同路人身份去做癌症輔導工作。她很坦誠的回答我說:「我試過做這類義工,但我由發病至今不到五年,尚未確定完全康復。多見癌症病人有時會令我心情沈重,並有不大好的聯想。我想我應量力而為。」她說得很對,幫人也應先衡量自己的情況。事實上,助人也有許多不同的形式。

她補充說:「當患癌的壞消息出現時,我和家人完全沒有抱頭痛哭的一刻,因我不驚慌,那他們便也不驚慌。亦可能是他們不想我驚慌,故他們故意表現鎮定,努力的如常生活,悉心的照料我,做一切對病人有益的事。」

May 的樂觀和坦率,讓我可安心的直接問她有否作過最壞打算,會如何面對死亡。不出所料,May 頭一揚,又很由衷的回答道:「我的強項是阿Q精神(一笑),我真的沒多想。我的原則是好的我記住,不好的儘快忘記。不過,我也曾想過,如果真的群醫束手,藥石無靈,我這一生也是賺的居多;我已比許多人幸運,學業事業也算順利,亦有很好的家庭;既來之則安之,接受吧!」

訪問完畢,我覺得 May 沒有在整個對話中意圖教誨什麼大議論大道理,但她以赤子之心,簡單而直接的去面對一切的態度,已是大道理。我在上面多次用了「由衷」來描述 May 的對答,不是辭窮,而是今時今日,像她那樣坦率說由衷話的人,彌足珍貴,故一再強調。

多謝 May,讓我記住要不時提醒自己,現代人有時都會犯上「想多了」的毛病。面對逆境時,別把問題複雜化,原來簡單就是美,赤子之心就是大智慧。

(於2020年12月定稿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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